钟馗是古代传说中的神话人物,是千百年来中华民族以正压邪、扬善除恶的精神寄托,他的形象已成为正义的象征,深得中国人民的喜爱。因此,从古至今以钟馗作为画面主体的作品不计其数,历代都有大师巨匠涉猎。远有吴道子、石恪、梁楷、陈老莲、高其佩、黄慎、任伯年、吴昌硕,近有齐白石、徐悲鸿、张大千、李可染等,为我们留下了一大批不朽之作,幅幅都以精湛的笔墨、生动的形象彰显了伸张正义的浩然之气。 陈光林是当代画钟馗的代表人物,一直以钟馗画和钟馗文化的研究而驰名中国画坛。多年来,他画了大量的以钟馗为主体的中国画作品,表现出一种旷达豪放、正气激射的情怀以及对笔墨语言驾轻就熟的运用技巧,内蕴着一种强烈的历史感与社会责任感。他笔下的钟馗浸渍奥妙的写意性语言,笔墨神采飞扬,造型有声有色,威武处,叱咤风雷,魑魅魍魉俯首贴耳;动情时,情丝万缕,抚卷如喁喁私语,亲和温良。这些正气凛然、威风凛凛的钟馗形象,饱蘸了画家爱憎分明的感情,构成了陈光林作品最动人的风景。 陈光林是源远流长的钟馗画的继承者、传播者、光大者,不仅于画,他还对钟馗艺术的历史文脉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发表了《钟馗画艺术略考》等多篇论著,并组织举办全国性的钟馗画大赛,斥巨资拍摄钟馗电视剧,出版钟馗画集、研究文集,同时成立北京炎黄钟馗画院,应邀到国内外讲学办展。他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以“立于前人之外”的视觉形象,以理论上的精研与深化、倡导者的眼光和思维,接续和弘扬一个久长的民族文化传统,让钟馗艺术在严肃而沉重的历史和自由而开放的时代之间,显示其特殊的艺术魅力。他像一个忠诚的卫士,固守着传统文化的精神,不为当代艺术潮流的风云变幻所动,致力于把钟馗画推向更高的层次、更广阔的领域,传扬着钟馗艺术的时代意义。因此,陈光林的艺术踪旅,正体现了作为当代画家在文化视角上的独特性,即从传统角度切入这一古老题材,崇尚传统却不失现代感,以传统见长却不乏创造,重传统学养又不失现代人胸襟。 欲论陈光林的钟馗画,恐怕离不开他的出生地——安徽灵璧。在很大程度上,是这块土地的厚重文化积淀和悠久的画钟馗传统,引发了他开钟馗画一代新风的愿望和光大钟馗画的志向。据史载,钟馗画以安徽灵璧为发源地,也最为昌盛。清人金植在他的《不下带编》中有文为证:“钟馗乃灵壁人,至今后裔在焉,多以丹砂绘其祖像,货以资食,上有县篆者,尤灵应也。”清人齐周华也在《名人藏画副本·钟馗像赞》中进一步阐明:“钟馗由(吴)道子画能通神也,无如天下传写,渐失其真,唯灵壁所画,往往不脱道子原格,故世群推之。” 千余年来有“画圣”之誉的唐人吴道子,开钟馗画之先河,被民间画工尊之为“祖师”。清代著名画家高其佩承接了他的衣钵,以指画钟馗享有盛名。因他曾任宿州知府,仅管辖灵璧一县,无形中对钟馗画在灵璧的兴盛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世群推之,方兴未艾。与钟馗同乡的陈光林,深受这一特殊环境的熏染,自幼就喜爱和崇拜这位疾恶如仇、驱邪镇鬼之神。当他决定以绘画作为自己积极人生的航标之时,正是受到历代大师画钟馗的感召,也敏感于生存社会的需要,更是出于一种本性的驱使,使他毅然地点燃钟馗画正大的灯烛,用以照彻自己,也照彻周围的人群。 陈光林的钟馗画属于水墨写意一路。他的特点是重视以线为主的造型手段的书写性,“写”的意味强烈、率意,在兼具时代活力与民族特色的语境中,形成自由书写和自由抒发情感的表现性画风。无论是勾勒、没骨、泼墨的参酌运用,还是细线、粗笔、点厾的交相进行,他的笔墨随意、放松、灵动,明显地表现出对水墨写意本体追求的热情。他的用线变化多端,自然神妙,运墨相机而行,略施色彩辅之,其结果产生越来越丰富的笔墨样式,且神形兼备,气宇轩昂,既蕴剑拔弩张之势,也溢高超淡雅之气,熔铸了他对钟馗之神的深切理解和感悟。 细读他的钟馗画卷,一笔笔彰显的是传统笔墨精神,一幅幅弘扬的是正义之气。显然,陈光林的水墨写意钟馗是以几千年中华民族文化为倚重,是以古代前贤吴道子的格法和审美趣味为支撑,加以顿挫、方折、粗细的变化,融入了较强的现代意识,充溢着今人的情感和理性。尤其是对于诗、书、画、印相结合的整一性的强调,使画面传递出一股浓郁而纯正的文化气息。由此,陈光林的钟馗画不仅文化意味深厚,且具有美感的丰富性和多样综合性,更是一种精神的守护。 陈光林的成功之处在于他的艺术才情、笔墨功力以及他把握人物内在气质特征的能力,在钟馗的作品中尽显无遗。他注重笔情墨韵,更注重人物的神态把握,虽不以造型严谨为目的,也并非无序的放肆,而是在章法的匠心独运中纵横挥洒,恣意而为,张弛有度,收放自如,奏出了笔墨的雄音。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在书法方面的造诣,不仅使他画中的点线、墨色笔力劲健,笔性鲜活,笔意苍浑,更因融入了书法用笔的灵感,使他的整个作品提升了文化品位和书卷气,一同显示着艺术魅力和文化精神。 众所周知,陈光林以人物画名世,其实他还是一位出色的花鸟画家。或许因为他的人物画名声日隆,遮蔽了他在花鸟画方面的才情。如他的大写意花鸟画《荷塘清风》《紫气东来》《瑶池佳果》《东篱菊韵》等作品,有的承继吴昌硕“以气胜”的画风,有的延续齐白石“以情胜”之格调,有的吸纳潘天寿“以理胜”之奇绝,都能在平实中见苍厚、松秀中见洒脱,清醇雅正而气韵生动。正如明代屠隆在《画笺》中所云:“意趣具于笔先,故画神是庄重严律,不求工巧而自得妙处。”陈光林的花鸟画已得写意花鸟之三味,恣情纵横,放笔得意,多呈朴茂浑厚之面貌,摆脱了通常花鸟画的媚俗与浅薄,那种恍若天成的大气磅礴、清新自然的格调弥漫于笔墨之间,沁人心脾,醒人耳目。 进入新世纪以来,随着经济全球化科技的高度发展和人们对人文精神的重视,中国画家常说“走向世界”,已由盲目的追随西方潮流变为在国际语境中自主地确立有益于交流互动的位置与身份。陈光林近些年外出办展交流的机会也较多,思考中西艺术文化各自的优势也较多。他认为要弘扬民族优秀传统,就必须在充分认识中国文化发展历程和未来取向的前提下,站在树立国家形象的高度,把握民族绘画的积极价值和变中有不变的民族绘画资源,寻求有益于同西方对话又不失中国特点的语言方式,使中国画及其内涵的人文精神为更多的西方同行和民众所接受,用比古代更为辉煌的成就走向世界。他自己正沿着这个方向,继续探索,勇猛精进。我祝愿他在这条路上取得更大的成就。
(贾德江 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总编、著名美术评论家、画家 本文为《大家气象·陈光林作品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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